珠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:“让夫人见笑了,这款口脂,其实是我自己试着做出来的。我这人吧,没别的爱好,就是好美,尤其喜欢钻研这胭脂水粉之类的。所以才弄了这间铺子打发时间玩。”

    魏氏这才注意道,珠玑这一身料子尚好的锦裙,是买自锦绣阁的,头上腕上佩戴的首饰,都来自琉璃阁。加在一起,快顶上她这间铺面的钱了。如此,倒确不像是个缺银子的。

    魏氏确认道:“这,真是你自己的调配的?”

    珠玑道:“夫人不信?要不我亲自调给您看?”

    魏氏不屑道:“我哪有时间在这里调胭脂。”

    珠玑有些讨好道:“夫人,我见您皮肤凝白如脂,气色极佳,您是怎么保养的,好生令人羡慕。”

    这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。

    魏氏被夸得心里轻飘飘的。

    她摸了摸自己的脸:“女子的脸,自是要金娇玉贵的保养,这个我一时半刻也跟你说不清楚。”

    珠玑道:“其实,我一直都很崇拜夫人,您可是京中胭脂第一人,真没想到,夫人今日能亲自光临我的铺子。若夫人不嫌弃,我可以将这个口脂的方子送给夫人。”

    魏氏颇为意外,她正酝酿着怎么能将这方子弄到手,这女子倒是大方,居然主动开口要送给她。

    倒是将她要摆出的架子给堵了回去。

    魏氏道:“这可是你铺子的招牌,你真的舍得就这么送给我?”

    珠玑上前一步道:“今日能结识夫人,是小女子的荣幸。不过是款口脂,我哪会不舍得?我一见到夫人,就觉得十分有眼缘,日后我的这个小生意,还希望夫人能宽宥一二。当然,我也不是为了要赚多少银两,也绝不会与咱们金花胭脂行有什么竞争。我摆弄这间胭脂铺,纯粹是为了喜爱。绝不会干扰夫人的正经生意。”

    魏氏倒是被她这讨好的心思给弄得心里挺舒坦。

    也是,现在京中这种民间的小胭脂铺,哪家还不都得看着她们金花胭脂行行事?

    她想让哪家开的下去,哪家就开的下去。她想让哪家倒闭,哪家就得倒闭。

    这女子年纪轻轻,倒是个识时务的,见面就送她一份礼。

    她这破铺子,能对金花胭脂行产生什么威胁?魏氏根本就没有将这放在眼里。

    “既然你都舍得了,那本夫人也就不推辞了。毕竟有了好东西,自然是要多多的产出售卖才是。我们金花胭脂行有能力,将这款口脂卖给更多需要的人。”

    珠玑道:“还是夫人有眼界,那我回去整理一下方子,明日我亲自给夫人送去可好?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,明日到泰昌街送给刘管事便可。”

    珠玑点头:“是。那日后如果有机会,小女可否跟夫人请教肌肤保养之法?”

    魏氏觉得这个小女子还算讨喜,不觉也生出了几分眼缘。再说她能调出这口脂,日后没准还能调出别的什么好胭脂出来。

    结识一下也无妨。

    “行吧,改日我教给你。”

    魏氏最后扫了一眼铺子:“这铺子,只要你守规矩,安心开着便是。”

    说着,她抬步走出珍珠胭脂铺。

    珠玑亲自送她出门,上了马车:“夫人慢走。”

    -

    见马车渐行渐远,阮娘走到了珠玑的身旁。

    “看来,珠玑姑娘这第一步棋,算是下好了。”

    珠玑敛起脸上的笑容,转身缓步往回走。

    她浅声道:“这个夏夫人,看得出是一个跋扈的人。也不知姑娘与她之间,究竟有什么矛盾。”

    她到现在为止,还都是在听宁舫天的安排,并没有见到姑娘。宁先生说,该见到的时候,她们二人自会自然而然地公开认识。

    看来宁先生说的没有错,只要将这口脂送予这夏夫人,就一定会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。

    这样,她后面便可以通过这个口子,慢慢接近她,与她结交。

    她现在的任务,就是获得魏氏的好感,让魏氏对她放下戒心,既而再与她发展成一对忘年交,以便于日后取得她的信任。

    她在莳花楼待了这么些年,讨好人的手段她还是有一些的。

    这个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。

    况且,为姑娘办事,她觉得即便再难,她也愿意拼尽全力。

    阮娘替珠玑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袖,道:“珠玑姑娘照着宁先生的意思做便是,总有一天,所有的事情都会水落石出。相信今日我们所做的一切,都是值得的。”

    珠玑侧头看向她,好奇道:“阮娘,你是何时认识姑娘的?姑娘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?”

    阮娘内心惭愧不已。

    她岂止是认识姑娘,还认识珠玑,更是认得珠玑已经不在世的娘。

    这件旧事,包括珠玑这多舛的命运,一直是她多年来的心病。

    当年,她与珠玑的娘一同为魏氏的胭脂铺调制胭脂。

    也是当年那件事全程的见证者。

    可她当年胆小如鼠,没有勇气说出来,也没有勇气去帮他们去官府讨回公道。

    直到头段时间,有人暗中调查魏氏买卖经营的事情。她方鼓起勇气将多年前的那场旧事告诉了宁舫天。她近一年觉得身子很是不适,总觉得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就不在了。可她真的不想将这件事带进地底下。

    她万万没有想到,宁先生竟真的将珠玑从莳花楼赎了出来。

    她也见到了他口中的那个姑娘。

    那时她才终于相信,折磨了她十几年的心事,如今终于有了转圜之日。

    那天回去之后,她哭了一整夜。

    一个陌生人尚且能对珠玑做到这一步,她一个将死之人,霍出这条命又能怎样。

    于是她主动要求想要帮忙,恰巧他们想要请一个胭脂师傅教珠玑做胭脂。

    她便就这样,顺理成章她地成了珠玑的胭脂师傅。

    她将自己半辈子的本领倾囊相授。那款口脂,就是她调出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