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养母总算敲响她的房门。

    她还来不及高兴,就听养母道:“宝儿,妈今天身体不舒服,你去买菜吧?”

    张宝儿:……

    都是假的!

    她拉开门,付玉静便递来几毛钱。

    “省着点花。”

    张宝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几毛钱,“妈,这点钱够买啥?”

    付玉静看到她红肿的眼,未来得及关心,就听对方震惊的语气……瞬间点燃了怒火。

    “家里现在没钱,你看什么不要票就买点回来!实在不行只吃粗粮!菜钱也能省了!你当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呢?!”

    张宝儿被吼得血色褪去。

    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养母这么对待!

    爱情没有了,难道亲情也要失去了吗?

    她想哭。

    但是眼泪昨天已经流干了,现在的表情有些麻木。

    她接过钱,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应完,张宝儿就往外跑。

    付玉静也反应过来自己语气不对,刚想说什么,见对方跑出去的背影……

    付玉静不满地想,她都没委屈呢,招惹上祸害的人先委屈了?

    似想到什么,付玉静忍不住心中叹息,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接济乔耀祖。

   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。

    张宝儿没去买菜,而是去酱油厂找孟建军。

    工作期间,孟建军听到有个叫张宝儿的堂妹找他,心底慌了下,收住与车间主任闺女的眉来眼去,故作镇定出去见人。

    张宝儿委屈道:“建军哥……”

    孟建军不耐烦道:“你怎么来了?没看到我在上班?以后别来找我了。”

    听到对方冰冷的语气,张宝儿死死抓住衣摆。

    上次孟建军对她也是这个态度,只是她太关注乔耀祖的去留,怕影响到自己,所以忽略了他的异常。

    耳畔又响起那道诱惑的声音:既然没了感情,总得要回钱票吧?不然多亏啊……

    是啊,没了感情也得要回钱票吧?

    张宝儿眼神幽怨:“建军哥,我知道你在厂里交往了个半年的对象。”

    孟建军脸色微变,环顾四周无人后,才道:“你先等等,我去请个假。”

    不安顿好张宝儿,被传出乱搞关系,现在的临时工位置肯定保不住!

    孟建军心底骂骂咧咧,面上却一派温和地请了假,带着张宝儿去了趟远一点的国营饭店。

    张宝儿这几日吃得清汤寡水,好不容易见到一次油荤,只顾埋头苦干了。

    看着她吃相,孟建军有些嫌弃。

    难怪举止和大户人家不同,原来根在乡下。

    吃完,孟建军才带她去人少的地方晃。

    “宝儿,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。但你现在的身份,也能明白我的处境吧?寄人篱下的生活不好受,我只能往高处爬……

    一开始得知你身世,我内心没有动摇,作为男人必须得负责不是。但那个女同志死缠烂打,她爸是车间主任,直接管理我工作大全,而我又是小小的临时工。

    我反抗不了,宝儿。

    为了不辜负你,我只能两边瞒着。

    你能体谅我的难处吧?”

    张宝儿没说话。

    孟建军只好道:“宝儿,你想怎么样?”

    张宝儿这才沙哑开口:“这话该我问你,建军哥,你究竟想怎样。”

    只有等对方做出抉择,她才会说出对应的对策。

    如果他要她,她就什么都不要,还相信他说的话。

    如果他抛弃自己……

    那他的话就是假的!她也不会客气!

    他难吗?

    再难有她难吗?

    孟建军看着有些变化的张宝儿,突兀笑了:“经历这么多事,宝儿你终于长大了,也聪明不少。”

    废话少说。

    孟建军先道歉:“抱歉了宝儿。”

    张宝儿心底狠,但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。

    哭了一整天,现在想再落泪很难。

    她眼眶疼得厉害,“建军哥,你不要我了,是嘛。”

    孟建军撇过头去,应:“嗯。”

    假的,都是假的!

    张宝儿蹲下嚎啕大哭起来。

    这边人少,但因为张宝儿的哭声,引来不少人侧目。

    孟建军也急了,蹲下身安慰:“别哭了宝儿,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。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不对……”

    张宝儿哭够了,听到他这话,顺势拉住他袖口,道:“建军哥,我不要多的。这些年……这些年我花在你身上的钱票,你还我就成。”

    闻言,孟建军脸一下子就黑了。

    孟建军脸没绷住,道:“这么多年,这些账你都记着呢?”

    “我记性好……”

    孟建军甩开她的手,“我没说这个。你怎么这么势力,这些账都记得清清楚楚?我们的感情都是假的?是金钱能衡量的?

    如果你说是!好,我还了钱,以后你有你的独木桥,我走我的阳关道,见了面也当陌生人!”

    张宝儿脑袋又嗡嗡作响了。

    那道刻薄的声音,不怀好意在耳边吹气:你瞧瞧你找的对象,彻底暴露德行了吧?哪有处对象时女方花钱的?现在要回钱票,还被他倒打一耙?你什么眼光?既然他这个德行,你也不用维持好教养,撕破脸算了。现在钱票才是最重要的……

    钱票才是最重要的,其他都是虚的。

    是啊,有情饮水饱,她和孟建军没有情,那就没必要留情。

    短短几秒时间内,张宝儿内心几番挣扎。

    纠结过后,扬起下巴,对上他的视线。

    明明还是那张帅气的脸,但她再也生不起涟漪。

    孟建军也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总算不用看她头顶的秃块了。

    太倒胃口了。

    张宝儿:“可以。”她眼神坚定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孟建军显然没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处了几年对象,除了头几年她性情不稳,后面都被他调教得小女儿姿态。

    他以为他拿捏住她了。

    殊不知失去物质的生活,不仅他原形毕露,她本质也跟他差不多。

    “你还了钱票,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。”

    孟建军怔愣了下,旋即内心一团怒火。

    “你真势力!”

    张宝儿声音仍弱弱的,但话很刺人:“你不也在看到我没利用价值后迅速找到下家?我势力,建军哥你就是真小人。”

    咱们大哥不说二哥。

    孟建军眼角抽搐得厉害,拳头也痒得很。

    但他知道武力不能解决一切。

    孟建军:“如果我还不了呢?你打算怎么做?”

    张宝儿思忖了下,道:“我们处对象也不是无处可寻的,譬如你送我的手表需要外汇票,全京市只有几只,你还把购买清单给了我。

    你找裁缝做的裙子,设计也是独一无二的,找裁缝铺对证一下就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剩下的,她都没提,足够孟建军考量利弊了。